Yakitori

每逢死线背背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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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bastian偷偷捡了只小狗回来。
Chris拿着锅铲站在客厅里，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怒喝一声：“交出来！”
小朋友抱紧衣服，印着巨大盾牌图案的卫衣领口处探出一颗湿乎乎的脑袋，上面支棱着两片尖耳朵，大眼睛湿漉漉的，跟小孩儿一模一样。
Chris挥舞锅铲：“把它放下来！你不嫌脏啊！”
Sebastian小声说：“不会呀。”
“衣服不是你洗的你当然不嫌脏。”他翻白眼。
“我想养它。”
“宝贝儿，咱家养了俩龙猫，你不能再养狗了，”Chris捂着额头，“狗太闹腾了，会把它们吓坏的，好吗？”
Sebastian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反驳道：“它会很乖的。”小狗哈拉出舌头，舔了舔它的脸，兴奋地“嗷”了一声。Chris根本不信他的鬼话，那张蠢不啦叽的狗脸早就完全暴露了它的本性，他试图当个耐心说理的好家长，据说这样会减少青春期小孩的叛逆心理。
虽然Sebastian离叛逆期可能还有点儿距离。
“养狗是需要时间照顾的，咱们没法子天天出去溜它，而且它会长大啊，会长得比你现在还大。咱家真养不了。”
Sebastian摸着小狗的耳朵嘟囔：“可是我想养它。”
Chris简直要被逼疯，干脆把客房的铁笼子拎出来，狗崽子顿时像见着了肉骨头似的，两三下蹬出Sebastian的怀抱，围着大人边转圈边嚎叫，并且妄图跳起来够笼子。Chris用脚把它挡开，冲惊呆的小孩努努嘴：“我说了不行吧，你看Steve都开始掉毛了。”
米黄色的那只确实在掉毛，Chris一晃它就跟着抖，眼看着后背上都快秃出肉来了。另一只恶向胆边生，突然冲到笼子边，站立起来——露出小唧唧。两人眼睁睁看着它憋了口气，丁丁上冒出一点儿水珠，再慢慢凝聚成细细的线，不偏不倚正中狗眼。
“吱吱吱吱——！！！”
“嗷嗷嗷嗷——！！！”
Chris：“……”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脚有点儿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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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bastian对狗的热情显然不会因为这点儿小挫折就消失。家里的大人觉得他整天没事净在旁边瞎晃悠磨事儿非常碍眼，遂给他报了个钢琴班，上课的地方就在附近，Sebastian不用他接送也能自己去。
小朋友周末下午上完课，背着书包从教室里走出来，路过小区花坛的时候，看到两条脏兮兮的哈巴狗在打架。
他慢腾腾地挪过去，蹲在旁边观战半天。
花白色那条狗被压在下面，一边发抖一边哀哀地叫，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会儿。Chris告诉他不要随便摸路边的野猫野狗，指不定会咬人。但小花狗叫得那么可怜，再说上头欺负人那只也不搭理他，他想了想，鼓起勇气，一边小声地说：“乖狗狗，不要打架呀。”一边伸出手，试图分开它们。
——这天晚上，Sebastian屁股上挨了一大针，手指被裹成粽子，回去又被Chris收拾了一顿。
小朋友穿着睡衣坐在床上，右手食指被裹成一根胡萝卜，闷闷不乐地用另一只手使劲揪蜘蛛侠玩偶的胳膊。
Chris傍晚出去找人，就看到他一个人蹲在花坛边，抱着手指发呆，旁边还有两只正在交配的流浪狗。
小朋友呜呜咽咽地问，它们为什么咬我呀？我帮它它为什么也要咬我呀。
Chris看着他右手上那两个不断冒血的口子，气得头都要炸了。
养个傻逼儿子，得折寿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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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伤了手处处不方便，Chris不得不又回到奶爸状态，每天帮他刷牙洗脸换衣服搓身子，吃饭也要人喂，Sebastian趁火打劫要他帮忙写作业，理由是手指痛弯不起来。
Chris忍辱负重地帮他写了好几天字母表和数学题，还要模仿他的字体，写得怀疑人生，直到某天晚上，他看到Sebastian坐在地毯上，用左手快乐地玩积木。
他忽然想起来，这孩子左右手都能写字。
“……”
周四中午Chris接到班主任电话，通知他过来一趟，说Sebastian在学校里跟人打架了。
Chris从教室里溜出来，拔腿就往小学跑。
来到校长办公室，看到几个小朋友都垂着脑袋站着，Sebastian站在最里边，外头已经有家长到了。Chris走进去，把小朋友的脸抬起来，看到他白嫩嫩的左颊被挠破了好几条印子，正往外渗着血。
他温和地问：“怎么回事？”
班主任开始解释，说几个小孩在手工课上忽然打起架来，Sebastian把人家胳膊弄折了，家长正闹着要说法呢。
Chris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我家孩子从小没跟人起过冲突，你不问清缘由，怎么打了架就要我们的说法？”
家长于是不乐意：“叫你爹妈来，你一个学生能拿什么主意？”
“我家就我拿主意，爱听不听。”他说道，“折了胳膊接上去就是了，我家小鬼要是毁容了，我跟你们没完。”
充分表现了一个颜控流氓不要脸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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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去给小朋友换药，看着那几道血印子，心疼得直抽气：“你傻逼啊，打架不知道护脑袋啊！老子怎么教你的，就是挨揍也得有气势——哦你还不算挨揍呢，你把人胳膊弄断了都，我给你报的是个跆拳道班吧？”
Sebastian瘪着嘴，Chris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呼呼吹两口气灭火：“行行行你老大你说了算，破了相也帅得惊天动地，就比老子差那么一丢丢。”说罢自恋地摸了摸脸，转过眼睛看到小朋友被药水染成一片满山红的脸，吸一口气，心底哀愁地想，小鬼要是破了相，以后卖萌都没资本，再干点儿什么混事出来，指不定他一个没忍住就要上演家暴，到时候被抓去蹲局子可怎么办？
家破人半亡，简直凄惨。
他正飘着神儿脑补了一剧家庭伦理惨案，脸色忽青忽白，突然听见小朋友说：“他抢我的吧唧熊。”
Chris没反应过来：“什么玩意儿？”
“吧唧熊。”Sebastian嘟囔着说，“你做的吧唧熊。”
Chris顿时憋了个屎色脸。
这个吧唧熊——是个有故事的熊。
有段时间他们去孤儿院当义工，教手工的老师给每个人布置了任务。他花了两个礼拜的时间，做出来个蓝蓝红红配色奇葩的熊玩偶，成品出来一看，丑得他自己眼疼，就偷偷摸摸带回家想丢掉，不知怎么被小鬼翻了出来，开开心心地据为己有，并称它“吧唧熊”。自那以后Chris时常为他的审美感到忧心不已，刻意忽略了因为敝帚他珍而产生的暗爽心理。
而现在，这只浑身糊满口水眼泪，经常掉胳膊掉眼睛的破旧玩具，终于害他的主人也破了相，美貌度近乎持平。
——这可能就是丑陋的诅咒。
Chris心想，下定决心。
必须要把它偷偷丢掉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