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灵魂中不是经常保持着一个欲念的话,你就有可能把自己忘了。

Yakito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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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anstan】The last movie(下)

报社警戒。
估计很快就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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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bastian是个慢性子的人。
这么说可能并不太准确,他其实只在与Chris相关的事情上总表现得过于迟钝。
他们的开端其实糟糕透了,Sebastian拒绝去他的公寓,几乎不主动联系他,也很少回应他费尽心思折腾出来的那些浪漫举措。有那么一段时间里,Chris每天都处在惶然中,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温柔可爱的Sebby仅在告白夜里昙花一现,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就蒸发在空气中。很多时候,Chris常常觉得他们更像是一对固定床.伴。
他曾意图改变局面,但总克制不住自己。
热恋中的情侣本应无时不刻地希望粘在一起,他们却时常忙得一个月也见不上几次面。有时候Sebastian心情好,见到他时又会变回那个甜软的大男孩儿,有时候则只是沉默地望着天花板,或者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一切亲密无间都该在镜头后戛然而止。
Chris为此感到痛苦不堪。哪怕他以最大的力气拥抱对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与对方紧密相连,恐惧却依然如同藤蔓般爬满灵魂,扎曳出一道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你爱我吗。
这情人间专属的质疑唯独遗忘了他的那份资格。也许爱情原本就是缥缈有如夜雾氤氲,要你先历经白昼的炙烤与焦灼,走过坚硬干裂的土地,才能来到绿荫遮蔽下粼粼的湖水前,叫月色从云间扯出藏得不见踪影的清霖,好让你被突如其来的甜蜜淹没了理性,忘记长夜中隐于身旁的耳语,忘记夜晚又是如此短暂,而绿意却从不许你作擅自的停留。
仅仅是为了花蕾初绽时淡不可闻的芬芳,总有人心甘情愿前赴后继地踏进泥淖。
Chris茫然无措,只好抓住镜头前那点儿微小的机会,拼命把对方的视线往自己身上拉。
其中不乏用力过猛的时刻,慌不择言地脱口说出指责意味的话语,几个浅薄的单词就能轻易打碎表面建立起来的和平——直到Sebastian窘迫地向他道歉,他才意识到自己又搞砸了。
Sebastian是个很好的孩子,大部分时候,他会认真对待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评论,尤其擅长知错就改。在后来的行程中,他果然不再怎么说话了。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电影合作,至少在当时,在Chris已经绝望的内心中,每一秒彼此都离死亡更进一步,而他则愚蠢地亲手推了对方一把。
酒店门廊的灯光照出一张无可遁形的焦躁的脸。他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手心黏腻湿凉,恍然间像回到了刚下飞机那一刻,机翼巨大的轰鸣声夹带着地面反出的高温击中了他,让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大约是自那以后,Sebastian总会随身带着应急的药品,即使连Chris自己都以为焦虑症已经痊愈之后。他像是被吓坏了,从此对Chris展示出了所能给予的最强大的包容性。偶尔Chris看着他,会疑惑他究竟仍处在戏里,还是已然脱身于戏外。
他曾斗胆在镜头前假借捏头发的名义碰一碰对方的脸,以拥抱为掩护在对方鬓角落下一个轻吻,又或者在对方回答问题时像个昏头昏脑的花痴一样只顾盯着人家的侧脸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幼稚又得意地以各种方式宣誓自己的领土主权,打定对方在屏幕上不敢挣扎分毫,颇有种恃宠而骄的意味。
此间种种,恶劣不堪,像所有被爱恋冲昏头脑的小毛头一样不懂收敛,但Chris已不再为此进行自我反省。
他时常在恋人眼中看到意图掩饰的愧疚。Chris以一场突如其来的焦虑症成功砸开了对方的心,谁还会去管被砸破的桎梏曾以何种材质制成?剩余的二十年里他只顾着享受迟来的胜利,即使偶有争端也总能迅速化解。每见一面,爱意只会发酵得更加蓬勃,催促着他在这个人面前伏下,吻遍他每一根发梢,每一条笑纹,每一片指甲,每一声甜美的呻.吟。
每一天。每一天。
只要能听到对方鼻音黏腻地小声喊他的名字,一切苦难的土地就都开出了花,一切焦灼的夏日就都荡起了和风,一切等候的枯林就都飘来了鸟鸣。
他以对方为全部,并坚信世上已没有与之抗衡的意义所在,恍惚度过二十余年相知相伴,到头发现不过是场空梦。
他在这场梦里浮沉了太久,已然忘记现实的模样。

#

他飘飘忽忽地垂坐在病床上,看着底下那张早已显出老态的脸,须鬓上本应微现白迹,却被人修理得很完美。
他熟悉这种手法,过去二十几年里只有一个人能懂得他最喜欢的方式。
但他忽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了。
“你该醒过来了。”
“Chris,你睡了太久了。”
他的床边,背对着门的椅子上,坐着个人,金色长发在脑后盘成一颗圆溜溜的丸子,看不见脸,只有低哑的声音不断传来。
“你再不醒,就真的要过气啦。”
“我给你找了许多剧本,等你醒来自己挑,你要拍什么都可以。”
他只想拍那个人。
Chris想。
用尽自己全部的资源,把对方在世的每一秒动人都留存胶底,要让他最美丽的时刻被世人皆知。他的小糖包。小蜜果。小甜饼。
小甜饼一定不是他想出来的昵称。
他喜欢坐在沙发上抱着那个人,轻柔地摇晃着对方,吻他头顶上的发旋,粉色的耳尖,漂亮的绿眼睛。
他叫他sebby,尾音习惯性拉得绵长软腻,喜欢把手放在他身上感受着沉稳的脉搏和肌肉的张力。
他酷爱以正面进入对方,好能看到悬坠的戒指随着胸膛起伏碰撞在一起,分开,又交.缠。

你爱我吗。

滚你妈的……Chris。滚你妈的。

哦,瞧这个人,他爱惨我了。

我将把最后一支电影赠予你,我的爱人,那会是我们最好的作品。
然后我们将一起实现从前的诺言,走遍地图上标过的每一个红圈,去看康斯坦察碧色的海水和锈驳的渔船,去弗雷明汉的金色啤酒海洋里畅游一回,去弥补过去分离所带来的遗憾,从波斯湾到孟加拉湾,从南半球到北半球,从基多到格陵兰岛,从重生到死亡。直到遗愿了尽,生命的甜美已然尝透,相互拥抱着安眠于某个孤立的小城镇上,边上是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没有人记得我们,没有人打扰平静的亡灵,死亡也无法拽开我们交.缠的身体。
“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你这混球。从来不让我有片刻喘息。”
“Chris。”
“他走了。你明白吗。”
Chris茫然地睁大眼睛,水银镜面照出的身影像被子弹击中一般,从中间某个点迅速裂开无数条缝,哗啦啦碎了满地。
sebby?
他颤抖着,小声地喊。


世界坍塌了。

#

“Sebastian Stan?那个演过冬兵的孩子吧?真可惜啊。”
“太年轻了。”
“我以前还挺喜欢他的。”
“他一直不温不火,其实再过几年,也说不准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都走了有十年了吧?”
“你知道他吗?就是那个,那个……”
“圈子里早早就传遍了……”
“他最近好像出院了,听说已经治好了。”
“是吗?治好了就好。”
“就是可惜了。他们原本是要结婚的。”
“他的电影真的不上映了吗?”
“谁知道啊,可能痊愈后也觉得自己的过去太不像话了吧。”
“我看他前几天出来接受采访,不像是清醒的样子。”
“哎呀。”
Chris戴着一顶蓝色鸭舌帽,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穿着深蓝色的T恤,面无表情地穿过冷清的街道,拐进一个巷角,迅速消失在狭仄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巷中。
斑驳的电线在头顶交织成一张张密实的网,偶尔有鸽子从长满苔藓的墙头飞过,扑啦啦掉下一两根绒毛。
两个月后,在维也纳附近的哈尔施塔特镇上的某间简陋小屋中,人们找到了他潦草写就的遗书。

我将命定去追寻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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