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kitori

茨木第一次见到酒吞是上班一周后。

啤酒瓶沫子混着铁锈味乱飞的年代，港澳片红极一时，S市跟许多城市一样，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拉帮结派招摇过市的小混混。今天东区的混混抢了北区的生意，明天南区的约了市中的火拼干架，大大小小的纠纷不断，黑白道搅和成一团成为灰色地带，哪个不是闹了事去警局里走个场，局子里的人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显然不是刚出社会的菜鸟小民警能理解的。

茨木小同志长着张白白净净的书生脸，唇红齿白高高瘦瘦，见谁都能笑出右颊上一颗不明显的小梨涡，天生讨喜的性格，还带着一股子小年轻特有的初生牛犊的势头，大老远的就能闻见他身上水葱儿似的朝气。

他是从外地来的，据说有个经商的叔叔在Z市，区里的人猜他大抵是正经门户里出来的，以军人的标准来说，身子骨不算硬朗，懂的东西倒是挺多，看着更像是个当文职的。

小民警安安分分地在局子里当了一个礼拜的吉祥物，某天出门帮领导买烟时顺便拷了个人回来。

局长瞧清对方的脸后脑子一懵，眼瞅着小同志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手上捏只笔认认真真地做记录，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跟着抽痛了起来。

“名字？”

“……”

“名字？”

“……”

对面的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始终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茨木皱皱眉，感觉这个同志有点不大好搞啊，只好放下笔苦口婆心道：“你打人本来就是不对的，怎么还妨碍别人办事。”

局长一口茶简直要喷出来，旁里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又匆忙埋头憋住了。他在心里哀叹一声，不得不出声给耿直的新同志指点迷津：“他是西大区的，不归咱们管，你随便记两笔就行了。”

小白杨瞪一瞪眼，直愣愣地道：“那不行，他刚在东巷子里跟人闹事呢。”

那你怎么拷谁不好偏偏拷这一个！

茨木像看懂了他的意思，脸上不自觉红了红：“其他的没抓住。”

局长感觉痛不欲生。小茨同志这扛不住几袋米的身板儿能抓住什么东西？对面坐着的那位闭着眼睛抬个腿都能扫翻五个人，怎么逃个命还这么不积极！茨木是被他差去买烟的，难道是挥着条软红狼正好击中了这位祖宗的后脑勺，把人砸晕了带回来的？他闹不清对方在玩什么把戏，也不想瞎搀和搅自己一身水，脸色古怪地扫了茨木半晌，问：“烟呢？”

茨木耷拉下眉毛，看了对面两眼，小声说：“砸他，掉沟里了。”

屋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夹杂着几声刻意掩饰的咳嗽。

好嘛，小伙子准头不错。

局长简直要给他气死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嗤。

小民警警觉地转过头来，拿笔敲敲桌子，皱着眉说：“笑什么？你名字叫什么？”

青年身子一仰，斜靠在椅背上，目光直直钉在小民警身上，声音里带着的笑意悚得局长后背直发毛。

“吾名酒吞。记好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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