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灵魂中不是经常保持着一个欲念的话,你就有可能把自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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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芽詹】Demain(四)

二十世纪法国AU
私设严重,ooc严重

——

「道德时刻鞭笞着他的内心,他因此而扭曲的面庞正被隐在阳光下。」
*****
谈话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
“嘿,怎么回事?”巴基站起来,一把将史蒂夫拉到身后,慌乱地喊道。
门被粗暴地推开,寒风瞬间卷走了屋里温暖的空气,狭小的木屋被闯进来的几名士兵挤得满满当当,即使巴基竭尽所能地护着朋友往窗边靠,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会超过半米。
士兵们用德语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阵子,抓住那两个始终没有说过话的男人,动作粗鲁地扯掉了他们遮掩的围巾。史蒂夫看到男人们脸上惊恐畏惧的表情。
那是两个犹太人。
他想挤出去,但巴基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臂,像只竖起了浑身羽毛的老母鸡一样,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他只能从好友手臂与身体的缝隙里看到屋内的情况。
士兵们无意解释,事实上在抓住两个战战兢兢的犹太人之后,他们互相比了比手势,朝这儿走了过来。
“不。”他们刚认识的新朋友往前踏出一步,将自己横插进领队与两人之间,史蒂夫听到他又换了德语,大抵又搬出了那套游客的说辞。
领队似乎并不接受他的说法,争执因而不可避免地发生,两个犹太人同时结结巴巴地嚷嚷着为自己辩解,高喊着自己是合法入境,对方无权逮捕自己,士兵们则在嘀咕着些难听的话,并且动作粗鲁,有几次几乎要撞到巴基身上。直到闹剧因为另一个人的到来结束时,史蒂夫已经觉得头昏脑胀了。
“如我所说,犹太人的处境不大好。”青年叹气道。他口中的朋友走到门边,体贴地关上了门,又顺便挑了挑炭火,“瑞士也不再是个好去处了。”
“你从奥地利过来?”巴基问道。
“我从德国一路走过捷克,穿越奥地利,又来到瑞士,到处都是党卫军的身影。”他望着窗外,高大密集的松树林后是一片连绵雪山,日光正从山脊的一端探出头,毫无偏颇地拥抱每一寸银白的积雪。即使松针躯干挡住了视线,巴基依然能想象出澄净苍穹下的山峦是以怎样舒展的姿势横卧边界。在这座山之后,则是另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
“我不歧视日耳曼人,也绝谈不上喜欢,他们激不起我的同情,又无法更多地招致我的仇恨。应当受到责罚的是野蛮的铁蹄,它正预谋着要碾碎另一片毫无防备的土地。”
他并不把话说透,巴基因而想得更多。
国际联盟对德国的制约效果实际已经所剩无几,莱茵河对岸暗潮涌动,军方却视而不见。法兰西人民已经厌倦了另一场战争,自马其诺防线建成以来,所有人都像找到了母亲的臂弯而酣然不惧,巴黎热闹的生活几乎快磨平人们的敏锐度,连奥地利被侵占都未能真正打醒他……
如果瑞士不再如所说一样保持中立,意味着德国人的军靴几乎就要踏到法国人醉生梦死的脸上。
一场噩梦。
那位寡言的朋友似乎是带了什么消息过来的,青年很快就决定与他们分道扬镳,临走前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并成功趁巴基不防备时摸了史蒂夫的脑袋一把,露出了与长相极端不符的猥琐笑容。
巴基:“……”
他拍了拍好友挺直的背:“回去吧,我们出来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


回到滑雪场后免不了又要挨一顿骂,巴基当然一如既往地安分背锅,他倒是习惯了,嬉皮笑脸地两句敷衍过去。一直到晚饭结束,几人来商城购物时,小个子都不怎么说话。巴基知道他又钻进了自己的牛角尖里,趁着几位女士在商店里挑选心仪物品时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别愁眉苦脸的了。”
史蒂夫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本应当站出来,去解救他们。”
“你会的,但不是现在。”巴基揉了把他的脑袋。
史蒂夫皱着的眉头即使在睡梦里也没有松开,巴基简直拿这头小犟驴毫无办法。但他也没有多少时间去纠结这段小插曲,假期过得如此之快,他们只在瑞士呆了大约一周,一月末就收拾行李,在姨妈泪眼汪汪的注视中回到了巴黎,开始了新的忙忙碌碌的生活。
二月一号,史蒂夫如期去了咖啡馆报道——虽然他很不乐意连打个工都要接受好友的帮助——巴基则一脚踏进了赶稿地狱里。他把稿件和书籍都搬来咖啡馆里自己的常座,史蒂夫在应付客人的间隙里抬起头,总能看见他抓着头发痛不欲生的样子。
到了傍晚他下班,巴基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拽着他穿过长长的街道和拥挤的人群,趁着夕阳未下,爬到了塞纳河畔的小坡上,挨坐着看着华灯初上的巴黎城发呆。
这是他们的保留节目,往往是一时兴起,或者当其中一方心有焦虑的时候。
“我们在考虑创办一份报纸。”巴基忽然说道,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身边的草皮,“马尔罗说咱们得有一份自己的报纸,便于传播那些被我们嚼烂了却没多少人真正了解的东西。”
“你不是在忙着写稿吗?”
“不是这会儿,大概就是这个春季,等过两天交了差,我再顺便去杂志社问问,只要搞定审核问题就好办了。”巴基撇了撇嘴,“原本10月份的时候就在提了,我当时没什么兴趣,一直拖到现在。”
史蒂夫沉默了下来。
巴基虽然热衷于游走在咖啡文学中,却很少参与具体的政治活动,史蒂夫几乎能准确地猜出好友如今才下定决心的原因。
巴基转头看他:“你也来吧。”
他皱着眉,被好友直直盯着,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条件是截稿前巴基不能再去花神了。
“我又不是第一次去打工,罗曼诺夫女士已经抱怨了好几回你的臭脸蛋和突如其来的哀嚎吓得顾客不敢进门,而且你在那儿也写不出什么。”
巴基大声喊冤:“我明明给她带去了好多女顾客。”
史蒂夫祭出杀器:“你奢望能以一天两页的速度赶完稿吗?”
“嘿,你是有多不想看见我!”
“看腻了。”
他的好友因而发出不可置信的抗议声,表情夸张又滑稽,史蒂夫对他翻了个白眼,连日里的阴霾似乎也在波光粼粼的塞纳河面上消散了一些。
“我早知道,你越来越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用可爱来形容一位男士并不礼貌。”
“看吧,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


咖啡馆要求他每周干满30个小时,史蒂夫于是空出周末两天去给两条街外一户人家的女儿上家教。那孩子正在准备中学毕业会考,文学考卷上常年满江红,史蒂夫上学期就给她补过一阵子课,期末考勉强挂在及格边缘,父母希望能再提高点儿成绩,好在毕业后还能蹭一个大学校读读。
他的朋友整个寒假都在为报纸的事情奔波,有时候忙得一整天都见不着人。他们把开会地点定在巴基家的书房,有几次史蒂夫去朋友家玩,总能看到闹作一团的男孩们互相推搡着从书房里跑出来,路过金发男孩时偶尔会恶作剧地用胳膊肘撞他一下,再被追出来的巴基按着讨回来。
伯爵夫人家因而变得热闹无比,巴基的两个妹妹在客厅里挨着他坐,问他为什么不跟哥哥的朋友一起玩。
在她们看来,嘻嘻哈哈的大男生们像是有着某种神奇的魅力。这一群文化小流氓自己多少都有些料子,谈论起文学时引经据典,对名人轶事信手拈来,又不乏外头公子哥那种浪荡的劲儿,自有一套技巧对待姑娘。她们为那时而玩世不恭又时而严肃深沉的气质所打动,谈起某个固定的人时眼里会闪过亮晶晶的光芒,而史蒂夫深知这种眼神的含义。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女孩儿们解释,他自己确实不太擅长人际交往。巴基那一帮朋友早知道他成天挂在嘴边那位“厉害的朋友”的性格,即使常常碰冷钉子,也从不记仇,倒是有点儿巴基自己的性格特征。
他看了看时间,托着装满水杯的托盘,敲开了书房的门。
巴基站在书架旁,马尔罗挤到他面前,手舞足蹈地边比划边喊,逗得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史蒂夫推门进来后,他们的目光随之集中在门口,马尔罗一个飞扑被巴基抬腿拦住,兀自嚷嚷道:“瞧,绿洲!”
“滚回你的沙漠。”巴基笑骂了一句,走过来一把揽住史蒂夫的肩膀,“嘿,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讨论你上回写的那篇文章。”
史蒂夫愣了愣,手上的托盘被安德烈接了过去:“什么文章?”
“圣诞前写的,我们打算把它放在报纸第一刊上,”巴基笑嘻嘻地挂在他身上,“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对吧?”
“这倒不是……你又翻我本子了?”
马尔罗大叫起来:“嘿!原来是你偷看了人家的笔记本!可耻的登徒子!你折损了一位少女娇嫩的身体!”
巴基把手里的杂志丢到他身上:“你的东西我还不想看呢。”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知道吧,他的热情简直能与提奥多洛斯相提并论。”
“嘿!说正经的,他们都同意了,”巴基兴高采烈地说,“大概四月份就能出刊了,珂洛特的舅舅在文化局工作,感谢这位可人的女士。”
安德烈调侃道:“感谢无用,这位可人的女士更需要爱情的滋润。”
巴基板起脸,严肃地下定义:“非理性浪漫。”成功招来了一阵响亮的唾弃,他撇了撇嘴,用力拍打好友的肩膀,灰绿色的眼睛里透出一股热烈的期盼来,“你会一直陪着我吧,伙计?应当让哲学入世,好使最刻薄的批评家也哑口无言。”
“无用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
男孩们哄然大笑,很快就闹作一团。史蒂夫被扯得踉踉跄跄,不知谁从背后压住了他,时不时还有人敲一把他的脑袋。没有人在意会不会碰坏这个瘦弱的小个子,他还不怎么能反应过来,左肩紧紧抵着好友的胸膛,耳朵里灌满了乱七八糟的叫喊声,夹带着巴基带着鼻音的反驳,脑海里昏昏沉沉,模糊间却慢慢升起另一种异样的情绪来。
他因而想起曾流于表面的某些词句,现在那些话语都有了更崭新更深刻的形象,因为这群男孩们望着未来的眼神是如此热切天真,就像婴儿望着母亲柔软的胸膛,确认那双伸向自己的手会将他揽入怀抱。
那些意气风发的面庞,也不由使他生出了点儿谨慎又克制的期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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